译文
赋诗之余,又即兴随意作画,我并不为此入迷如狂;诗画本来就是小道,岂用为它费神思量?
饱蘸浓墨,画出菊的繁茂枝叶,巧施色彩,皴染出花瓣层层簇拥的鲜花。
菊花与菊叶浓淡相宜,远近有别,将随风摇曳的神韵点画,传递出它的阵阵菊香。
不要把它错认是真的菊花而随手就去采摘,我想把它粘上屏风,借以抚慰一下重阳不得赏菊的寂寞心情。
注释
丹青:指绘画所用的红的青的颜料,亦作画的代称。
较量:计虑、思考如何恰当。
攒:簇聚。
霜:指代菊花瓣,故用“几痕”。国画中有泼墨、晕染等法,枝叶用泼墨,借浓墨以烘托花姿;
《画菊》出自《红楼梦》第三十八回《林潇湘魁夺菊花诗 薛蘅芜讽和螃蟹咏》。大观园题咏以后,经过海棠诗会,到菊花诗会,这段时间看起来还是大观园的“太平盛世”,但正统与异端的激烈搏斗;嫡庶之间的生死相争,已经连续发生。封建贵族阶级及其年轻一代,在这座实际是危机四伏的“乐园”里,赏花饮酒,而衰亡的预感,也正在侵袭着他们的享乐生活。此次活动,由史湘云和薛宝钗拟定题目,共十二道题目,限定七律,但不限韵,由宝玉、黛玉、宝钗、湘云、探春等五人自由选题。宝钗是个绘画的内行,在第四十二回指点惜春画“大观园行乐图”的情节中可以看出,所以宝钗选择《画菊》这一题目,借此展现了自己全面的文化修养。
参考资料:完善
这是薛宝钗写的一首画菊诗。
首联点题。其中一个“狂”字就活脱脱地把她自视高明的思想和盘托出。画菊并不难,只不过是依真菊而作罢了,而且是又“诗余”的“戏笔”而已。不知狂,原意指不知道是轻狂,实际上却是狂的表现。
颔联则详细描绘了画菊的技法:那团团簇拥的菊叶,是用墨水泼洒而成,宛如霜雪般洁白的菊花,则是用白粉精心渲染。泼墨与染出,这两种中国画的精髓技法,在她的手中运用得炉火纯青。她以浓墨泼洒菊叶,以黑色映衬菊叶的多姿;而画菊的花瓣,她则不依赖线条的勾勒,而是巧妙地利用宣纸的特性,渲染出所要描绘的物象。如此作画,黑白分明,相互辉映,别有一番韵味。
《画菊》这首诗,生动地写了如何画菊及菊画的神韵,也流露出薛宝钗自视清高自负不凡的思想。首联点题,写了画兴大发的原因。颔联写作画过程,突显了宝钗对中国画技艺的谙熟。颈联写“画”的效果,把实物实景与自己的想象幻觉融合在一起。尾联则点出了“画”的意义和作用。这首诗在艺术方面,是堪称上乘的,颔颈两联运用通感的修辞手法,以花喻人、以人比花、人花相映,充分流露出宝钗自视高明、与众不同的思想情趣。而且全诗对仗工整,聚叶与攒花、泼成与染出、千点墨与几痕霜,都对得十分工整。
君子之学必好问。问与学,相辅而行者也。非学无以致疑,非问无以广识;好学而不勤问,非真能好学者也。理明矣,而或不达于事;识其大矣,而或不知其细,舍问,其奚决焉?
贤于己者,问焉以破其疑,所谓“就有道而正”也。不如己者,问焉以求一得,所谓“以能问于不能,以多问于寡”也。等于己者,问焉以资切磋,所谓交相问难,审问而明辨之也。《书》不云乎?“好问则裕。”孟子论:“求放心”,而并称曰“学问之道”,学即继以问也。子思言“尊德性”,而归于“道问学”,问且先于学也。
古之人虚中乐善,不择事而问焉,不择人而问焉,取其有益于身而已。是故狂夫之言,圣人择之,刍荛之微,先民询之,舜以天子而询于匹夫,以大知而察及迩言,非苟为谦,诚取善之弘也。三代而下,有学而无问,朋友之交,至于劝善规过足矣,其以义理相咨访,孜孜焉唯进修是急,未之多见也,况流俗乎?
是己而非人,俗之同病。学有未达,强以为知;理有未安,妄以臆度。如是,则终身几无可问之事。贤于己者,忌之而不愿问焉;不如己者,轻之而不屑问焉;等于己者,狎之而不甘问焉,如是,则天下几无可问之人。人不足服矣,事无可疑矣,此唯师心自用耳。夫自用,其小者也;自知其陋而谨护其失,宁使学终不进,不欲虚以下人,此为害于心术者大,而蹈之者常十之八九。
不然,则所问非所学焉:询天下之异文鄙事以快言论;甚且心之所已明者,问之人以试其能,事之至难解者,问之人以穷其短。而非是者,虽有切于身心性命之事,可以收取善之益,求一屈己焉而不可得也。嗟乎!学之所以不能几于古者,非此之由乎?
且夫不好问者,由心不能虚也;心之不虚,由好学之不诚也。亦非不潜心专力之故,其学非古人之学,其好亦非古人之好也,不能问宜也。
智者千虑,必有一失。圣人所不知,未必不为愚人之所知也;愚人之所能,未必非圣人之所不能也。理无专在,而学无止境也,然则问可少耶?《周礼》,外朝以询万民,国之政事尚问及庶人,是故贵可以问贱,贤可以问不肖,而老可以问幼,唯道之所成而已矣。
孔文子不耻下问,夫子贤之。古人以问为美德,而并不见其有可耻也,后之君子反争以问为耻,然则古人所深耻者,后世且行之而不以为耻者多矣,悲夫!